白渡鸦

懒癌末期,更不过二
wc死忠,间歇性歇斯底里

【卡带卡】灶之间


打算写一个《居之间》系列,目前的计划为《灶》《寝》《屋》

战后回村梗,油盐酱醋的平淡日常。

ooc预警。



 

    微微泛黄的墙纸、洗手间瓷砖缝隙里不太明显的霉斑、还有衣柜上不知何时挣脱了表漆突兀地直竖起来的木刺,就算不费心刻意去感受,仍然能察觉到这间屋子的的确确随着木叶的年轮渐丰而日益苍老了。

    厨房里的油烟机也有了些年头,就算把档数调到最高还是没法利落扫尽厨房里呛人的气味。带土在生活细节上有轻微的洁癖,每次煎秋刀鱼都会把厨房与客厅之间的门板拉上,这样一来狭窄炉灶间混杂着孜然味的油烟刺激性自然更重,今天的情形大概也无二,甫一进门褪下肩头的御神袍搭上椅背,卡卡西就听到隔着一扇门的厨房里传来略带压抑的咳嗽声。

    只有在这种时候六代火影会在心里想着,或许等到情形再稳定些时的确该好好考虑搬家的相关事宜,当然是带着他的“房客”一起。

    占据着首席黄金单身汉之位数年的前木叶技师有了一名重犯作为同居者,这件事在村子已经算是个半公开的秘密。

    战后重建的木叶住房依然紧张,村中掌事的高层多次提出要为他更换更加宽敞的住宅也被卡卡西礼貌却不留余地地推拒了。老实说他很喜欢这间伴随了自己大半生的公寓,虽然不算宽敞但朝向很好,阳台上摆着书架和躺椅,再往外则是一株高大的落叶乔木,伸展的树荫将这方小小的阳台恰到好处地掩去一角——既能滤去盛夏毒辣的烈日,又不至于遮蔽寒冬腊月里弥足珍贵的阳光。

    阳台上的木制躺椅是在带土搬来之后才添置的,书架顶层那几盆茂绿的盆栽也是。刚刚住进这间公寓时从重伤初愈的带土脸上几乎找不到半点血色,他背对卡卡西站在那方阳台上抬头仰望天空,身上的色彩比脚底褪色的浅青地砖更淡更冷,苍白枯槁地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风吹散成指缝间流失的薄沙般彻底从这片人世销声匿迹。

    卡卡西承认那一秒他久违地品尝到了恐惧的滋味,比在战场上目睹九尾从金色的少年身体中被剥离时更真实的忧惧攥紧了他历经沧桑的心脏,直压得那团本该麻木的血肉都悲怆地重新挣扎嘶吼起来。

    他朝着带土的背影抬起手,就像这十八年来无数次试图在梦中挽留那个渐行渐远的少年一样,包裹在黑色手套里的五指微不可察地颤抖。将书架上不良刊物的书页吹得窸窣作响的夜风反复提醒着他眼前的这一切都并非梦境,这样比虚幻更加美好又更令人刺痛的真实,竟在模糊间让他萌生出想要从身后拥紧对方的荒诞念头。

    那一晚木叶的风很盛,尽管带土没有就此消失,卡卡西也没有上前拥抱他。

    

    “你在发什么呆?”

    淡漠里夹带着些疏离的男声几乎贴着耳根响起,当卡卡西连忙恍惚中回神转过身时带土已经与他擦肩而过走到餐桌另一头坐下了。被方才突然上涌的回忆搅得有些心虚的男人讪笑着挠了挠头发拉开椅子,而此间带土就这么抱着双臂注视着卡卡西的每一个动作,漆黑的眼睛没什么焦点,尚未换下的白色围裙在贴近胸口的位置被压出几条细微的褶皱。

    面前的盘子里是盐渍的秋刀鱼,鱼腹上的刀口平整漂亮,煎炸到两面脆嫩金黄的鱼皮也没有半点缺损。佐菜是用滚水烫过的芦笋,右手边的白瓷碗里则盛着味噌汤。桌对面主厨自己面前的那份食物明显色泽更深些,大概所用并非腌制而是糖醋的烹调方法,与汤碗相对的位置则放着一杯清水。

    他们在餐桌上的相处就像昼夜一样泾渭分明,唯一的重叠仅有拿起筷子面对食物做餐前礼时低声念出的那一句话,随后容纳了两个成年男性而显得太过狭小的客厅里便只余下汤勺偶尔撞击碗壁漏出的零碎声响。有时候卡卡西会聊一些白天工作的事或是关于鸣人与佐助的近况,当他从两句话的间隔里将目光移向对方时带土也会稍微点一下头,俨然一名极具耐心的合格听众——就算卡卡西很清楚他其实根本没有在听。

    依照一般意义上的评判标准,宇智波带土是一个非常让人省心的囚犯,这个曾经挑起过世界性战争的重犯似乎全盘接受了被监禁的命运,即使因为火影本人的言辞抗拒他身上甚至连一个限制查克拉的咒印都没有。

    由白绝拼凑了半边的身体早已没有摄食的必要,尽管当卡卡西提出由他负责二人的饮食时带土还是不带抗拒地轻易默许了。这样的顺从态度反倒让卡卡西滋生了些许挫败感,仿佛自己从四战战场上带回来的那个人并非宇智波带土,而只是某个空有躯壳的傀儡。

    就像一根曾因为纷杂的信念与目的不断绷紧适应着各种旋律的琴弦,在最终崩断并且失去了所有压力和存在价值之后,甚至连一个残破的音节都无法再演绎出来了。

    晚餐结束之后换掉围裙的带土搁下碗径直去了阳台,夕阳的余晖还在近处的山头上浅浅晕散,沾染上那份希冀薄光的一切事物,无论是那个摇摇欲坠的旧书架、简陋的躺椅或是带土有些单薄的背影,都在这片微醺的暖橙色中逐渐柔和了轮廓。

    卡卡西将面罩拉回原处低低叹了口气,收拢一桌子瓢碗抱在怀里进了厨房。那股熏人的油烟到这时才算是勉强散尽了,他拧开水龙头把双手和待洗的锅碗一起浸入水中,脑海里模模糊糊浮现出早先带土责备他过于走神时微微蹙眉的样子,也不知道比起往日的面无表情算不算是一点小进步。

    把洗干净的碗碟晾在水池边,卡卡西抬起手背蹭了蹭沾到鼻翼上的洗洁精泡沫,关掉还在轰鸣的油烟机踱回客厅。外边的天空已经完全被墨色占据,客厅里漆黑一片,他循着多年来的习惯摸索到墙上的开关轻轻按下,回身时正望见坐在单人沙发上偏头看着窗外的带土。卡卡西也调头朝那个方向看了几眼,失去了写轮眼的目力所能捕获的却唯有一片黑暗而已。

    “带土。”

    卡卡西像往常那样低低念出了对方的名字,那一声呼唤里杂陈的情感太多,以至于罕有地、让他觉得有些不知所措。他的声音实在太轻,像是担忧稍微提高嗓门就会咬碎嘴边的音节惊扰到对方的宁静。

    沙发上的男人转过头以略带茫然的视线回应了他,唯有这种时候带土脸上才会浮现出那种为他所熟悉的神情——像是儿时在课堂上走神又被老师点到名字的淡淡无措,卡卡西却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像从前那样用一个纸团唤醒他了。

     

    变故是在卡卡西将要勉强说服自己习惯带土的转变时发生的。

    战争结束的那天他把本该作为重犯被当场处决的带土强硬地划归到了自己的掌控下,以稳定各方情绪与一切以重建为首为由提出将对战犯的审判推迟半年,在此期间由自己亲自担任看守的职务。

    卡卡西平日给人留下的印象大多是懒散无争一类的词,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偶尔固执起来才是真正的可怕,加之鸣人的支持,五大国的领导者最终相继让步。休养生息的半年时间不长不短,分摊到排满工作日程的日历上不过是手掌厚的一叠,然而当日历上的数字定格在半年之期走到尽头的前一日,素来安静到几乎温驯的带土突然爆发了脾气。

    “你不是一直想跟我探讨什么希望和未来吗?你已经是火影了吧,先不提为了一个战犯提前翘班回来的事,这种有伤风化的读物就这么一直随随便便放在阳台上也——”

    太可笑了,那本书和你的挣扎都是如此。

    带土原本是想要这么说的,他在卡卡西又一次提前从工作中脱身回到家中,站在阳台门前对坐在书架边的他说着诸如“没关系我会处理好这些确保你平安无事”之类的话时毫无征兆地发了火。

    他随手拿起那本封皮上积了层薄灰的刊物,如同紧握着一柄手里剑般直直指向对方,面部因杀气而再度显得异常尖锐的线条浸在西沉的日光中如火焰般燃烧,刹那间血液里沉寂已久的暴戾仿佛随着透红的双眼一道活了过来。

    已经足够了,他已经厌倦了卡卡西见缝插针式的说教,厌倦了这个被卡卡西刻意推到他眼皮底下的祥和世界。属于宇智波带土的宁静从雷切贯穿少女胸膛的那一刻就彻底失却了,心底的空虚绝非依靠所谓温暖的回忆就能够轻易填满的事物,就算他的人生中确实出现过光亮,那也早该被十八年间朝夕上涌的血色冲刷得一干二净。

    “放我走吧,无论是作为火影还是曾经的同伴,”原本平举在面前的手顺应地心引力渐渐低垂,带土固执地凝视着银发男人掩没在面罩下看不清表情的脸,带着伤痕的嘴唇轻轻蠕动着,倾吐出语调近乎恳求内容却极尽残忍的句子。

    “够了…卡卡西,你已经不必再受苦了。”

    他期待这个结局已经太久太久了,战争的发起者将会因自己的过错被授予死亡…无论是犯下累累罪行的他还是众望所归继任火影的卡卡西,都能从这场旷日持久又了无意义的拉扯里彻底解脱。

    然而无论宇智波带土想要完成怎样的事,不管那是用生命保护琳、实现月之眼或者当下安然服罪赴死这样渺小的愿望,旗木卡卡西都像是较上劲一样永远伫立阻隔在他和触手可及的理想之间——仿佛料定了他下不去手彼此挣个鱼死网破。

    他确实狠不下这份心…不同于劣迹斑斑的自己,卡卡西是无罪的。

    带土不能允许自己为一己私利葬送掉曾经挚友的前程,二十余年里他目睹着卡卡西经历的一切误解和挫折,也认为现在的成就是命运给予对方的理所应当的补偿。

    名誉、地位、他人的钦佩敬仰,这些都是旗木卡卡西所应得的。但这里面不该包括对宇智波带土这个战犯负责,甚至因此受到连带的猜忌。

    这种道德上莫名其妙的枷锁比最坚实的镣铐连同最凶悍的咒印更加有效,如果带土脱离监视或者违反规定,第一个受到谴责的反倒不会是他而是代为全权监管他的卡卡西。带土不得不摆出驯服的姿态,把事不关己的冷漠态度作为最后一道防线死死坚守。他一度寄希望于卡卡西有朝一日会对这种消极产生厌倦而放任他去迎接自己的命运,然而,没有。

    该死的固执,就算十八年后那份坚毅已被常年懒散的外在掩盖,骨子里的执着却从未动摇分毫。

    握着刊物的手已经彻底垂落到了身侧,站在房间另一端的卡卡西罕见地沉默着,搭耸着眼皮的眼睛里全是浓稠到化不开的哀伤。带土突然觉得自己已经再也不想看到男人那张习惯了掩饰神情的脸了,他轻舔着嘴角下的那条疤痕而后用力咬住,声线在自残之举引发的阵痛中愈发阴郁低沉。

    “我不会再把选择权交给你,无论如何我都会赶到审判现场,你阻止不了我。”

    那一刻带土几乎肯定了自己已从这场争辩中胜出,卡卡西已经无法阻拦他,无论在言语上还是实际行动上。明天四战最大的战犯将作出自被拘禁以来的唯一也是最后一次违规之举——通过时空间跳跃前往最终审判的地点,显然这样的“违规”不会让卡卡西背上监管不力的罪名。

    原本紧握着书脊的右手稍微松弛了一下,而后什么东西落上脚背的轻响触动了敏感的听觉神经。带土带着些许的不耐从幻想中脱身低下头盯着那张从《亲热天堂》书页里掉出的方形纸张,微蹙着眉头弯腰将之拾起。

    纸片在手中灵活翻转,男人原本带着挑剔嫌恶的目光却骤然僵直了,像是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剥夺了语言能力一般,再度开口时带土的声音沙哑得可怕。

    “你居然还留着这种东西?”

    由水门带领的前第七班的合照,虽然经历了光阴将近二十年的冲刷依然保存良好,塑边上没有折痕与破损,只是相纸的边缘微微有些泛黄,映衬着上边少女灿烂的笑容反倒愈发温馨了几分。

    不待他细细审视相片上的细节卡卡西已经快步走到他跟前将照片连同虚握在他手里的不良刊物一起抽了回去,带土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将那张照片夺回,卡卡西已经不着痕迹地退回了原处,男人抬手挠了挠头发,弯成月牙的眼睛有些歉意地朝他微笑着。

    “嘛,因为是很重要的东西,扔掉的话还是不舍得吧。”

    “那么为什么…”

    如果是珍贵的纪念品的话不是应该好好放在相框里保存吗?不对,从现状来看这十八年来它的主人的确对它爱护有加,那么现在为何又像对待没法报销的旧票据一样随手夹在这种没用的刊物里?

    这个未完的句子里包含着何种疑问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因此带土只是固执地盯着卡卡西试图从对方的神情中归纳出一个解释,他的手依然悬停在半空,身体也微微前倾着,似乎随时都会扑上前去奋起争夺。

    “对于我来说的确是值得珍视的重要回忆,但如果可以的话,我并不想让你再看到它,”卡卡西垂下眼凝视着手中的相片,他用右手拇指的指腹轻轻摩挲着相纸泛黄的边角,而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将之翻转用力夹回书页之间,“琳和水门老师…无论对于他们的想念与愧疚有多深,死去的人都不可能再回来。”

    那个禁忌般的名字被提及时对面而立的两人都颤抖了一下,带土放下了意图抢夺相片的那只手,微微偏过头似乎正琢磨着对方话中的含义,眼眶里的血色双眸依然在昏暗中妖冶地绽放着,暴躁与杀气却已消散无形,带土似乎已经隐约意识到了卡卡西接下来会说些什么,他潜意识想要逃避,但对方已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虽然从小就被当成‘天才’,可是我身边最重要的那些人,父亲、琳、水门老师、鸣人和佐助…还有你,带土。命运把你们一个个从我身边夺走,被誉为‘天才’的我却甚至连挣扎都做不到。那些我曾发誓要付出生命去守护的人,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我眼前死去…无能为力。有些时候我会想,这一次终于没有人会拦在我与死亡之间了,这一次我终于可以…为了保护重要的人光荣地战死。可是带土啊,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一而再再而三地把自己作为隔开我和死亡的屏障。你觉得这是作为友人的义务与荣耀吗?你拯救的仅仅是我的生命,却把我的灵魂推进了歉疚的地狱。”

    “我没…”

    带土几乎下意识地矢口否认了,尽管他的声音听上去实在有些底气不足的味道。

    “可你刚才还打算重蹈覆辙,用死亡来换取我所谓的‘清白’。”

    “那是我应得的。”带土咬着牙从喉咙里逼出了这句辩驳,他觉得鼻子有些发酸,眼睛也酸涩得难过,不知是进了风沙还是相隔太久再次开启写轮眼的后遗症,至于其他的可能他实在不愿意多想。他的声音听上去莫名带了些委屈的意味,像是小孩子被没收了喜欢的玩具,“你阻止不了——”

     “可惜你没有机会了,带土,这一次是我领先了啊。”卡卡西将手中的书籍放回桌角回过头来露出一个如常的微笑,似乎对于自己滥用职权牟取私利的事毫无愧疚,“那场审判已经不存在了。”

    “带土,既然命运又给了我一次机会,除非为你而死,否则我绝不会再放手。”

    这句宣誓落入耳畔的刹那带土阖上眼睛生硬地阻止了不争气的眼泪,他知道自己已经在这场辩论中输得不留余地,却又该死地…心甘情愿。无处倾泻的泪水尽数回落胸腔,胸口本该是空洞的地方汇集着一片突兀而难耐的胀痛。

    活着偿还罪责总会比一死了之更加痛苦,他却微妙地庆幸着自己阴差阳错地走上了前一条路——不再孑然一身。

     

    “喂,带土,你这是在哭吗?”

    “闭嘴,都是因为厨房里的油烟味太呛人的缘故。”

    “说的也是,来商量一下搬家的事如何,这间公寓两个人长期居住的话的确太小了。”

    “…随你便吧。”

    “那么就说定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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